战武 沌口之战
战武 沌口之战说真的,直到现在,我偶尔路过那片已经变得规整、甚至有些现代化的江滩时,耳朵里似乎还能听见点什么。不是汽车的喇叭,也不是工地的轰鸣,而是一种沉闷的、从地底泛上来的回响。这就是沌口之战留给我的后遗症。你别笑,我敢说,当年参加过那场“战役”的老伙计们,多少都有点这毛病。那根本不是什么教科书上的战争,没有飞机大炮,但惨烈程度,一点儿不差。你得知道,那年夏天的武汉,热得像个密不透风的蒸笼。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天上,毫不留情,把长江水都晒得滚烫,空气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,喘口气都费劲。我们接到的任务,是在沌口这片河滩上,给一台巨型设备做个“心脏手术”——更换那个重达几十吨的核心转子。听起来挺专业是吧?说白了,就是一群人在极端的环境下,跟时间、跟天气、跟一堆铁疙瘩拼命。现场那叫一个混乱,但也混乱得有种奇异的节奏。巨大的龙门吊像疲惫的钢铁巨人,缓缓移动着它的手臂,发出“嘎吱嘎吱”的呻吟,仿佛每动一下都用尽了全身力气。汗水?那根本就不叫流,是直接从每一个毛孔里喷射出来的,安全帽沿儿下很快就能积起一小洼水,稍微一歪头,就泼洒进眼睛里,刺辣辣地疼。工服湿了干,干了又湿,最后结出一层白花花的盐霜,硬邦邦的,蹭得皮肤生疼。空气中弥漫着铁锈、机油和汗水混合在一起的、一股浓得化不开的“工业味儿”,现在想起来,那味道好像还堵在鼻孔里。最要命的,是那个“对中”。你可以想象一下,要把两个庞然大物,在毫米级的精度上严丝合缝地对准,得有多难。老师傅们围着设备,眉头拧成了疙瘩,眼神比做外科手术的医生还专注。哨声、手势、对讲机里嘶哑的呼喊,交织在一起。有一次,眼看就要成功了,地基微微一个沉降,百分表上的指针“啪”地一下,又甩了出去。那一刻,我身边一个平时最能咋呼的东北大汉,竟然猛地蹲了下去,用满是油污的手套狠狠捶了一下地面,骂了句极难听的脏话,然后……就没声了,只剩下肩膀在剧烈地起伏。那种挫败感,能把人的精气神一下子抽空。你说,人跟机器较劲,怎么就能这么难呢?但人这东西也怪,有时候就是凭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撑着。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“再来!”,声音沙哑得不像话,却像颗火种,又把大家心里那点快熄灭的念想给点燃了。喝几口冰镇盐汽水,那玩意儿当时真是救命的水,灌下去,从喉咙一直凉到胃里,人才算活过来一半。然后,互相递根烟,也不说话,就那么闷头抽着。烟雾缭绕里,彼此看看对方的狼狈相,反而莫名其妙地笑了出来。得,接着干吧!真正成功的那一刻,反而安静得出奇。当数据显示完全达标,所有的应力指数都回归绿色区域时,世界好像瞬间被按下了静音键。没有欢呼,没有拥抱,大家就那么或站或坐,呆呆地看着那台终于“臣服”的钢铁巨兽。夕阳的余晖把每个人的身影拉得老长,镀上一层疲惫的金色。我累得几乎虚脱,一屁股坐在还有些发烫的水泥地上,心里头空落落的,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当当。那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,有骄傲,有心酸,更有一种无法言说的解脱。很多年过去了,我常常会想,我们到底在争夺什么呢?或许,争夺的不仅仅是一个工程的节点,更像是在跟自己的极限较劲。在那片叫做“沌口”的战场上,我们这批人,用汗水、毅力,甚至还有一点点的愤怒和绝望,硬生生地从不可能里,啃下了一块可能。你说这算胜利吗?当然是。但这种胜利的滋味,真他妈的复杂。所以,每当有人轻飘飘地说起“基建狂魔”这几个字,我总会想起那个汗流浃背的下午,想起那些沉默而疲惫的身影。哪有什么魔,不过是一群不肯认输的普通人,在某个特定的时间、特定的地点,打了一场名为“战武”的硬仗罢了。而战场,就在沌口,也在我们每一个人的心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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